如果希望员工加班，那至少要给足够的钱，以及足够的人文关怀。如果既不给钱又不给足够的关怀，执行机械严苛的工作制度，还要强行让员工认可，势必是要遭到反弹的——不管是用脚投票，还是用舆论进行反制。

文 | 丁阳

海尔摊上事了，上周开始发酵的“午休门”，本周不仅没有平息，舆情还有不断扩大之势。海尔可能想不通的是，明明已经几乎以最快速度做出了回应，指出开除四名员工是按章办事，并且这四名员工是“工作时间在公共接待场所睡觉”，为何舆论却偏偏不领情呢？

海尔失算：舆论才不跟你“就事论事”

从法律的角度来看，尽管有不少人挑刺，海尔所谓依据公司章程，就这么开除了这四位员工，是否符合劳动法的相关规定，质疑是否处罚过重。但是说到底，企业毕竟有用人的自主权，旁人终究管不了太多。

但是海尔失算的是，舆论并不会跟你就事论事，而是要进行发散，甚至挖你的老底——事件发酵期间，有离职的员工不断在社交媒体上发布有关老东家的负面评论。而做公司报道的媒体，自然不会放过这些线索，顺藤摸瓜把海尔的情况，翻了一个底朝天。

于是我们能看大量类似这样的报道，如“员工规范上百条，有人代打卡被开除”，如“日均工作15小时，有人下跪求转岗”，再如昨天曝光的，海尔在整治午睡时，“甚至连停车场都要抽查”。

并且，曾经的企业界风云人物，海尔的核心、有“张首席”之称的海尔CEO张瑞敏，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。其激进的管理风格，尤其是近年引发大量争议的“人单合一”“全员销售”“人人都是CEO”等理念，结合海尔近年相对格力、美的等有“掉队”嫌疑的业绩，都成为舆论热议的话题。

关键问题在于人性：想要劳动者不排斥加班，就要有足够的补偿

很显然，相比起法律层面是否站得住脚，网友们更加关注海尔开除4名员工的做法是否符合情理和人性，这大概是海尔公关在草拟那则说明时，所没有想到的，更没想到舆情会发酵到全网持续热议的程度。

不过，事后来看，“午睡门”爆发出这样的舆情，并不难理解。在“加班文化”持续引发社会关注的当下，“午餐午休只有30分钟”、“超负荷工作”等说法很容易触发劳动者的敏感神经。

网传海尔“抽查停车场”

但需要问的是，“加班文化”很盛行，为什么海尔遭到集火了——几乎是一面倒的抨击呢？

这些年来，关于企业崇尚“狼性文化”的讨论一直没有消停过，但主流舆论其实并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彻底否定“狼性文化”。

原因有很多。比如，不少人意识到，这是市场竞争的需要，别的公司崇尚狼性，而自己的公司如果太安逸，那么就会在激烈的竞争中处于下风，发不出工资乃至倒闭。比如，今年早些时候陷入破产清算的“熊猫直播”，被媒体反思教训时，有一条就是“员工安逸舒服，管理太宽容”。于是，为生计而论，一些员工理解企业对人力成本进行控制、增加人员效率的举措。

再比如，当今中国的发展成果，很大程度上也被认为是中国人勤劳奋斗的结果，而那些发展不够快的发展中国家乃至陷入停滞的发达国家，则往往被贴上了“懒惰”的标签。

甚至还有相当多的人认为，不少中国的劳动者就是懒，企业管理者推动员工加强自我管理是好事。一位打工六年工、如今开公司的网友如此写到——“只想说，中国员工的敬业度自律性恐怕确实不行。不当老板你不知道难。理解一下企业，不容易，未来更难，有一天企业都倒了，你就是倒贴干通宵你也找不到地方。不要矫情，不要道德绑架。”

不过，尽管中国劳动者是否敬业确实是个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”的问题，尽管很多人理解有不得不加班的理由，知道“朝九晚五”并不现实，但是，好逸恶劳总归是人的天性。强调“狼性文化”终究是在挑战人性。

关于这一点，很多企业是能够意识得到的，所以，在奉行“加班文化”、“狼性文化”的同时，也会配套一些补偿的措施，比如，给到足够多的钱，或者给到足够多的人文关怀，或者二者兼而有之。

这方面能看到不少案例。比如富士康，加班工资高，一些员工会争着加班，那么至少相当一部分人加班是心甘情愿的。而前段时间阿里巴巴、华为等公司加班文化引发讨论时，不少人的辩护理由就是，“要是你有那么高的薪水，你会拒绝加班吗？”还有不少企业强调为加班的员工做好后勤保障，比如提供免费早晚餐，提供班车，等等。这些做法很显然能够一定程度上降低员工对加班文化的不满。

相比之下，海尔目前“人单合一”、“人人都是CEO”的经营理念，过于偏向唯绩效论，强调有成绩才能有收获，虽然有可能激发员工的工作斗志和潜能，但一些过于苛刻的规定，比如特别严格的考勤和时间制度等，无疑是违背人“好逸恶劳”的本性的，相比那些员工偶尔“摸鱼”还依然能享受一定福利的企业，员工的主观感受显然会有很大不同。

“人文关怀到底，加班到死”

对于许多企业，包括海尔自己，这次的“午休门”也许能成为一次很好的教训。企业应该意识到，不管对狼性文化意义有多么充分的理解，绝大多数人终究是不想也不希望超长时间和超负荷工作的。人们需要时间进行娱乐，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，需要时间实现个人发展。

如果希望员工加班，那至少要给足够的钱，以及足够的人文关怀。如果既不给钱又不给足够的关怀，执行机械严苛的工作制度，还要强行让员工认可，势必是要遭到反弹的——不管是用脚投票，还是用舆论进行反制。

有个网友说的好，如今一些大厂是这么做的，“人文关怀到底，加班到死”——谁也不想加班，但相比起单纯的“加班到死”，这是要好得多了。